帖学氛围下明代书法思想的主要流派 自朱元璋建国至祟祯,明凡历二百七十六年。 明代帝王,多好文艺,但才华既不足,提倡也不力,未能与李煌、赵估同日而语。所不同的是,李、赵为之君,身处危难,虽然全身心地喜文好艺,终因时世,未能有大影响于同时代。明代最初的几个帝王,奖励文艺,因社会安定,帝权稳固,其影响于当时的文艺便不小。 黄佐《翰林纪》:“国初令能书之士,专隶中书科,授中书舍人。永乐二年,始诏吏部简士能书者,储翰林,给禀禄,使进其能,用诸内阁,辨文书。”画院也在开国初复设。 就文学方面说,诗、词已呈衰势,代之而盛的是属于市民文艺的戏曲、小说。近世风气已经明显。 书法在明代,“篆籀八分,几于绝迹”。而行书流行,小楷亦精,古典风气,也已薄弱。这种变化,与文坛上“软文学”的兴起,十分相似。 明诸帝都好帖学。成祖时,选舍人二十八人攻习二王书,仁宗则喜摹《兰亭》,神宗则常随身携带大令《鸭头丸帖》。而刻制法帖的风气,也不减于宋人。常性翻刻《淳化阁帖》于泉州,故称《泉州帖》;周宪王刻有《东书堂帖》,文征明刻有《停云馆帖》,董其昌则刻《戏鸿堂帖》。此外,尚有《真赏斋帖》《崇兰馆帖》《郁冈斋帖》《晚香堂帖》《亦堂帖》等。帝王恭好于上,士大夫响应于下,一时帖学笼罩天下,其风气,远甚于宋季。这便进一步推动了行书的发展。明代书法,干禄气习、科场气习颇浓,其中尤以小楷为甚。以至在永乐年间,“朝士益不复以古为法”。 唐前书法,书家多以超然态度为艺,其思想,或受本土玄辩、伦理学说的影响,或从佛教理论中汲取养料,故他们的书法观是以干禄、问利为忌的。宋代书家,潇洒风流,虽求变,而未坠人俗障。明人则“江河日下”。 由此看来,艺术思想对于艺术品格的影响是何其大了。一般而论,“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明人则一味以千禄为尚。当然,这并非意味着明人无崛起于颓势的书家,或者竟可以说,颓势愈强,则反潮流者的抗争力愈大。用今人的观念来看,像徐渭那样的书家,正是这种崛起于末流中的巨人。 徐渭虽自许“吾书第一、诗二、文三、画四”,但论者几乎颠倒去评,以画为第一,书史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介绍一下徐渭书法便了事。如间元藻《越画见闻》云,“文长笔墨,当以画为第一,书次之、文居下。其书有纵笔太长处,未免野孤禅”,颇多讥贬。对徐渭书评价最高的,首先是袁宏道。袁在所撰《徐文长传》中,极为推崇:“文长喜作书,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在王雅宜、文征仲之上,不论书法而论书神,诚八法之散圣、书林之侠客也。” 帖学氛围下明代书法思想的主要流派 关连: 书法 帖学氛围下明代书法思想的主要流派(2) 徐渭字文长,又字天池,自号青藤山人,生于武宗正德十六年(1521年),卒于神宗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四十岁左右,在兵部右侍郎兼金都御史胡宗宪幕中任事,后因胡宗宪狱发生,徐渭俱祸发狂。他一生八次乡试未中,一度精神失常,屡自栽不死,致误杀其妻,论死系狱,幸项元卞力救得免,在狱七年,出狱时年已五十三岁。 徐渭一生,狂放不羁,以白眼视权贵,当道官虽求一字亦不可得,终于由生活的坎坷而导致精神失常。徐渭的经历及个性是造成他的艺术风格的重要原因。他的艺术创作,不溺于前代大师,极富于独创性,尤为难得的是,将一己的悲愤尽行倾泻于作品中。他才华超群出众,诗文、绘画、书法无不精妙造极,其水墨大写意,奔放淋漓。他追求个性解放,强调主观内在精神大刀阔斧的发挥,以宣泄性的呼啸为艺。他的墨荷、墨葡萄犹如狂草。若没有极高的书法造诣,则不可能达到这么高的境界。青藤的画,对清代、对近现代,影响很大。郑板桥“曾以五十金易天池石榴一枝”,且刻有一方“青藤门下走狗”的印。近人齐白石竟叹啃“恨不生三百年前”为“青藤磨墨理纸”。 徐渭自己最以为得意的是书法,可是,恰恰是书法传世较少,幸赖绘画题款留下了可以资后人一睹的真迹。1966年在江苏角直曹澄墓中,出土署为徐渭的情天w,但是否即出自徐手,尚有争论。如熊秉明先生所云,徐渭书“字忽大忽小,忽草忽楷,笔触忽轻忽重,忽干忽湿,时时使人出乎意外,故意地反秩序、反统一、反谐和,在项穆所谓‘醉酒巫风’的笔致中显出愤世嫉俗的情绪来”叱在赵松雪肘下的明人中,徐渭可谓异军突起。唯因徐书主要不受益于“功力”,而是得助于天资才华,故后人难以学其技。 从艺术思想上看,徐渭的书画同出一源,即对于个性的表现。他将一己的悲愤尽情地倾泻,人生感慨无不流于笔端。其作品所呈现的风貌,无疑是对上层士大夫所追慕的雍容典雅的风格的叛离。如熊秉明先生所说,“中国书法能发出如此大苦楚的呼号实在不多”。徐渭水墨大写意代表作之一的《墨葡萄》仍存,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这幅作品,题款是一首七言绝句,即“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这个题款,字行倾斜,字的大小、字距的宽密、墨色的浓淡完全服从于写意的需要。“半生落魄”的痛苦,由此得以淋漓尽致地表现。 不从新的角度审视、评价徐渭书法,总以晋、唐的价值尺度来评量,则因风格、流派之不同而难免方柏圆凿、格格不人。自清代以来,论者总以画第一、书其次评徐渭的艺术。姑不论以“第一”、“第二”论艺这种积习是否科学(前人多好此法,如谓《兰亭》为第一行书,鲁公《祭侄文稿》为第二行书,东坡《寒食帖》为第三行书等等),即徐渭自己,却尤自诩于书法,自谓“吾书第一”。 前人论书,将右军奉为不可逾越的顶峰,更进而以右军的艺术为绝对标准去评价所有书家,这不仅掩盖了右军书法所不能范围的流派,也窒息了书法批评、书法美学思想的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