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纪末,肇始于美国的“口头程式理论”经朝戈金等中国学者的积极引介、翻译与在地化运用,在进入中国后的20多年中,不仅催生了中国民间文学和中国史诗学的学术研究范式转换,而且渐为民间文学以外的其他邻近学科提供了认识论与方意义上的理论参照与技术路线。在本次访谈中,朝戈金分别从口头传统的本土化实践、20世纪多学科学术研究范式整体转换规律、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中国史诗学的未来、跨学科研究的必要性等5个方面展开了话题。朝戈金的议论,视野开阔,时时跨过学科界限和藩篱,深具启发意义地解读了人类表达文化背后的思维活动通则。 关键词:口头传统;史诗学;本土化实践;学术范式转型;跨学科 姚慧(以下简称姚):朝老师您好!近几年来,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少数民族文学和民俗学两个领域,在民俗学中更偏重于口头传统,口头传统中又侧重于对史诗的研究。在这一点上可以看到民俗学与文学的衔接。除案头工作之外,您还广泛参与社会实践,比如“非遗”的国际参与和评审工作,以及某些国际学术活动的参与和策划,乃至推动。我们的这次访谈将围绕您的这几个重点领域展开,意在梳理您的学理性思考。我注意到,您在中国史诗学学术史回顾与国际学术话语体系,特别是前沿理论的梳理、总结等方面做了不少工作。您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像您这样随时追踪把握国内外研究前沿和问题域,对您提出的“构筑‘中国史诗学’体系”以及“创立口头传统研究的‘中国学派’”的主张,有什么样的助益? 朝戈金(以下简称朝):其实任何一个学者,假如想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学术突破、学术创建和学术特点是什么,都需要在整个学术阵营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这也是驱动我们梳理学术史的原因。有时,新话题的出现是由新技术、新观念和新的认知世界方式的提升所带动的。在这一点上,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是一致的。比如在物理科学领域,19世纪经典物理学肯定没能囊括低温超导等前沿领域。我们有些社会科学的学者不能很好地参考同行的成果,只是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学问,如此一来,就出现了一些问题:一是大量重复前人的成果,缺少创新性问题意识,缺少对自己学术的精准定位,二是自己的研究长期处于停滞状态。当然了,任何一个领域的学术梯队构成都呈金字塔型,真正能够拉动学术前进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人,多数人做的只是材料梳理和知识传播工作。当然这也符合事物的正态分布规律。 姚:对学术脉络的梳理与总结看似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不容易,尤其是对于青年学者而言。 朝:当然!你首先需要长期的积累。我曾说过,劳里•杭柯(Lauri Honko)和约翰•弗里(John Miles Foley)是20世纪两位最伟大的史诗研究专家,像双星闪耀;格雷戈里•纳吉(Gregory Nagy)和理查德•马丁(Richard P. Martin)是杰出的古典学者;涅赫留多夫和日尔蒙斯基是20世纪俄苏学术体系中的著名专家;德国的海西希(walther Heissig)在蒙古史诗母题系列等方面贡献卓著;卡尔•赖歇尔(Karl Reichl)是欧洲当今最权威的突厥史诗专家。我有底气这么说,不是因为我会神机妙算,不是因为别人先这样讲,我不过是重复,而是因为我做了扎实的资料准备工作。学术史的梳理不是随口就能说的,你如何定位和评判同行,这是需要积累的。不做大量功课,怎么能说出来龙去脉和彼此的异同呢? 姚:我大概能理解您说的,认识别人和认识自己往往也是相通的。 朝:可以这么讲。 继续浏览:1 2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