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丏尊书法白马湖畔有清风

夏丏尊书法:白马湖畔有清风
作者 管继平
夏丏尊战乱岁月
因为事业上的关系,他早就离开了白马湖移居到上海来。1932年一二八之役发生了。日军退去后,他到江湾立达学园去视察被破坏的实况,在满目疮痍的环境中徘徊了好几个小时,归途时拾了一堆像山峦状般的钢铁块回家。这就是日军投下的炸弹的碎片,是惨痛的历史的证物。后来他把这件事写成钢铁假山一文发表。1937年八一三沪战爆发,全面抗战展开了。开明厂房被毁,书店同仁大多流迁后方。这时夏丏尊已五十二岁,因年老多病,只好留在上海。他在上海除替开明编辑字典外,同时在私立南屏女中教国文。1942年12月7日,珍珠港事变发生后,日本侵略军进入上海租界,夏丏尊被认为是激进的“危险份子”,12月15日,夏丏尊遭日本宪兵队逮捕。他被指为反日份子,要他表明。但他态度刚强不屈,在狱中,备受拷打,百般。十天后,夏丏尊因年事较高,经友人内山完造等保释出狱。这次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自此事件后,他的精神更加沮丧消沉。抗战胜利后,全国欢腾,夏丏尊心中的喜悦与欢呼,有过于党推翻满清时的兴奋。然而他却于抗战胜利后的次年,因肺结核在上海病逝,享年六十一岁,墓葬上虞白马湖畔。

夏丏尊书法:白马湖畔有清风
书橱里有一函上海博物馆编的《夏丏尊旧藏弘一法师墨迹》,宣纸影印线装本,我比较喜欢,时常会捧出来翻读数叶,养眼消暑。宣纸本纸质轻而软,一卷在握,非常舒服,不像铜版纸的大型画册,厚而笨重,举在手上十分费力,要不了多时就“手倦抛书”了。


每每读到这册弘一的遗墨集,我总要想起夏丏尊先生。不单单就是因为这本遗墨集中的所有书法信件等,都是弘一法师写给夏丏尊居士的,更是由于弘一法师和夏丏尊先生之间非同一般的深情厚谊。我想,大概所有了解弘一法师经历的读者,都不会不知道夏丏尊先生。
夏丏尊先生乃我国著名文学家、教育家和出版家。他自1912年在杭州浙江两级师范学校(后更名为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与李叔同共事并订交后,相同的志趣使两人相契极深。尽管他俩在“一师”只共事了七年,但他们的友谊交往却一直保持终生。其实在共事的七年期间,李叔同曾多次要辞职离开,都是经夏丏尊极力苦劝才留下的。结果偶然的一次因夏先生介绍了日本的断食文章给李叔同看,引发了他的兴趣,结果导致1918年李叔同正式到虎跑寺出家。夏丏尊先生事后非常后悔,认为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李要辞职时就不挽留他了,那样的话,李叔同离开了杭州或许也就不会有出家的因缘了。即便有,也不至于如此早。因为在夏先生看来,出家修行毕竟是受苦而不幸的,李叔同由于他的“助缘”而出家,而他自己却“浮沉在醉生梦死的凡俗之中”,所以始终感到内心不安。来源书法屋中国书法学习网。
在“一师”共同执教的日子里,夏李两位先生可谓是晨夕一堂、情逾手足。由于书法篆刻的相同嗜好,他们还和一些教员成立了“乐石社”,由李叔同亲任社长,一起探讨诗文,互赠书法印章,切磋艺事。我在夏丏尊的印谱中就看到多方为李叔同刻的“李息”、“哀公”以及“息翁”等印,有的印李叔同还在夏的边款后,加刻“丏公制印,息翁所藏”数字,以示珍贵。夏丏尊的篆刻,取法秦汉,风格古朴端庄。而且我感觉他的印,与李叔同在风格上颇多类同之处,以至于我在有些介绍李叔同的书里,时常看见所附的篆刻作品中混入有夏丏尊的印作,可见两者印风之相近。
其实何止是篆刻,就两人的书法来看,莫不也是如此么?众所周知,李叔同在俗时,书法兼擅众体,尤对《张猛龙碑》、《龙门二十品》等北魏一派的书体用力最勤。而我读夏丏尊先生的楷书,也是非常能感受到一股北魏书风的。如夏丏尊书赠柔石的一幅楷书斗方、为《中学生》杂志题字的楷书条幅以及为日本友人内山完造夫人内山喜美子题写的墓志铭等,均能看出他胎息六朝、取法北魏的楷书功底,于始平公、杨大眼、张猛龙等均有涉猎。而这些碑帖,也正是李叔同所擅长喜欢的一路,是否夏丏尊的书法曾也受教于李叔同?就这一问题,我曾专门求教了夏丏尊的长孙、耄耋老人夏弘宁先生,但夏弘宁先生否定了这一提法。夏丏尊十五岁就考取了秀才,书法自然是从小就打下了基础。然在和李叔同结交相处的日子,趣味志向的一致使他们互为影响是不可避免的。著名画家丰子恺先生就是当时浙“一师”的学生,他曾撰文说:“夏先生与李叔同先生(弘一法师),具有同样的才调,同样的胸怀。不过表面上一位做和尚,一位是居士而已。”李叔同多才多艺,于音乐、美术、书画、诗文等无一不精,夏先生经常在学生面前称赞他,并说:“我只好佩服他,不能学他。”然而,在学生丰子恺的眼里,夏先生也同样也是个博学多能并值得尊敬的师长。丰子恺说,比起李叔同先生,夏先生“只除不弄音乐以外,其他诗文、绘画(鉴赏)、金石、书法、理学、佛典,以至外国文、科学等,他都懂得。因此能和李先生交游,因此能得学生的心悦诚服。”来源书法屋中国书法学习网。
由于得到夏弘宁先生的帮助,我还读到了一些夏丏尊先生的行楷书诗稿条幅等,正所谓字如其人。如图的这幅《长沙小诗》书法,是丏翁书赠好友、史学家王伯祥的,从中可看到丏翁的行书,在气息上与弘一的书牍体颇有相通之处,线条醇厚、自然蕴藉,章法清正,洁净如水。我想起夏丏尊先生曾在上虞白马湖畔筑室名谓“平屋”,除了写实外,就是取“平民、平凡、平淡”之寓意。在白马湖,夏丏尊和经亨颐创办的春晖中学曾是五四时期非常著名的一所学校,在他们的人格力量感召下,有一大批文化艺术的名流聚集在白马湖的春晖中学任教,如匡互生、丰子恺、朱自清、朱光潜、刘熏宇等,短期来此讲学的也有弘一法师、俞平伯、叶圣陶、刘大白等名家。于是,代表一种风格象征的所谓“白马湖作家群”就在无形之中产生了,夏丏尊先生无疑是这一“白马湖作家群”中的领衔人物。我甚至在想,不光是文学的风格,就是书法的风格其实也是非常的接近,就我所熟悉的这些文人书法,像弘一法师、夏丏尊、丰子恺、朱自清、俞平伯、叶圣陶等(其中仅朱自清书法尚未介绍过),他们的书风都是以恬淡、清正一路为主要面目的,也许,这也是“白马湖作家群”的另一种风格展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