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现在,在网上有个人,天天发这样的微博——大家都活得太虚伪了;这个社会很污浊,已经没有纯真的人了;我们应该回到以前去,那样的生活才美好……
在他的微博下面,评论非常多,反对他的人把他批得一文不值,说他就是吃饱了撑的,无用的愤青、矫情的冬瓜;支持他的人则认为他说的字字珠玑,不要太正确。当然,更多的是对此事毫不关心的一大群人,毕竟生活太忙了,没这闲心关注这么形而上的问题。
如果把这个人放到古代去,那么这个概是庄子的A面,或者B面,或者C面……在这里,我也没有贬低庄子的意思,只是打这么一个比方,让大家能够更形象地理解。
老庄思想,也就是道家思想,天然的有这种遗世独立的姿态,道家绝学,非其人不教,哪怕是失传了,也不能教给一个自己认为不合格的学习者,以免“遗祸世间”。
他们对自己的思想、观点和态度,历来就是——你赞同就赞同,你不赞同我又没求着你。简单点来说就是——爱看看,不看滚……
至于后面衍生出来的比较纯正的道家门派,也是你爱来就来,我看心情收徒(有没有道缘),也不保证能把你教成什么样,一切都听天由命,哦不,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庄子作为道家的代表性人物,喜欢嘲讽,喜欢写寓言故事来不露声色地嘲讽,遗世独立,好像是站在太空看地球,这跟古代的道家高人都喜欢隐居在大山上,大概也有那么一点关系吧……
庄子说现在的人都太虚伪了,所以他称当世之人皆“伪人”,离道越来越远,什么仁义道德,不过都是唬人的面具,自娱自乐的游戏,人在作茧自缚,人都不纯真了。
那么什么时候的人,庄子认为才是“真人”呢?庄子无比怀恋三皇五帝时期的人们,他认为那个时候的人,淳朴、自然,这几乎就是道家审美的最高境界了。
三皇五帝时期的人们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生活状态呢?很可能是社会生产力比较低,大家都没什么贫富差距,也没什么复杂的社会组织,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确实很自然很淳朴,人在那样的环境中活着也不累,很自在。参考以前的村庄,我们也能对这种生活感受一二。
就在现在这个社会,也会有很多人向往这种生活,内心深处想隐居,想回归田园,喜欢看李子柒的视频,喜欢那种恬淡自然的气质。
大家怀念以前的农村老家,也是怀念那种老乡们淳朴自然的关系,人在那个环境中,心是落地的,很自然很巴适。
在这些点上,咱们其实跟几千年前的庄子,很多心灵的感受是相通的。
只不过庄子怀念的,是那个更淳朴、更自然的时代,那个时代的资源跟物产也更丰富。
那为什么后来就变了呢?
其实咱们这个地球有点像蛊盆,当然这种形容可能夸张了点,但想说的其实是各个物种内部都存在着巨大的竞争,你必须要最少达到一个及格线才能生存繁衍下去,而生存繁衍,已经被写进了所有生物的基因里。
在我之前的那篇文章《深度 大国崛起的悖论:个体为什么会为了集体牺牲自己? 》中有提到过,人类最开始是母系氏族社会,那个时代人类数量特别少,自然环境中的食物和水也比较充足,人类群体面对的压力还比较小,算是史前时代一个比较幸福的时光。
后来随着人口的增加,以及地球气温的下降,从自然中能够获取到的食物也少了,人类的生存压力陡然增大,需要狩猎,甚至跟其他氏族的人抢夺资源,身强力壮的雄性脱颖而出,人类步入父系社会。
人类的父系社会,有点像非洲草原上的狮子群,赢者通吃,强大的雄性能够占据很多雌性,进而繁衍出一整个族群,渐渐地便形成了后面的各个氏族,比如历史上著名的有熊氏、皋陶氏、神农氏等。
氏族进一步发展壮大,一个地域相近氏族之间关于领地、水源就会存在竞争,进而发展成对抗与兼并,弱小的氏族或者被强大的氏族彻底消灭,或者被“同化”进强大的氏族,失去自己的氏族标签,这跟现代一些国家被其他强大的国家文化所同化,失去自己的历史记忆和文化特征是一样的。
氏族不断地互相兼并,会形成部落,部落再发展壮大,也会互相征服兼并,最后形成国家,上古时代社会发展缓慢,这一演化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我国商周时期都还处于氏族、部落与国家相杂处的时代,当时最强大的社会形态就是国家。
在这个过程中,人类的社会形态越来越复杂,就像是一台机器,其功能越来越多了,各种零部件也就越来越多,而与之配套的——芯片与软件操作系统,也得越来越复杂才能完好的运行起这些零部件。
这个“芯片”,就是圣人、贤人们,如何确定一个人是不是圣人是不是贤人呢?就看这个人有没有“德”。
那么又如何让这么多的人都有一套共识,能够互相更有效率地沟通呢?人们又发明了“礼”,大到人与人、小到人与国,都得遵礼,才能进圈子,才能跟大家互换资源,合作搞事情。
不过在道家看来,人类脱离了淳朴自然,陷入内卷式的竞争,这是一种脱离“道”的行为,这是一条不归路。
为了让“人”匹配上人发明的这套系统,人被分成了圣人、贤人、庸人、小人,所以老子说“
不尚贤,使民不争
”,一旦有了贤愚之分,自然就会有贤愚之争,这好像有点作茧自缚的意思。
而人类为了维持自己的体系发明出的那一套“德”、“礼”的标准体系,老子说:“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
在以老子、庄子等人为代表的道家看来,人自己发明的这套系统,天然就是有Bug的,而人为了维持这套系统的运转,只能不停地打补丁,所以会“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连礼都不遵守了,那就是法家上场了,所以我们可以接一句“失礼而后法”,法家都搞不定了怎么办呢?那就只能天下大乱人头翻滚了,后面整个人类世界的变化形态,确实就是这样的。
其实人类社会一直都不乏反思者,古今中外都有很多这样的人,庄子说的人都不是真正的人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人被异化了,
被工业异化、被科技异化、被信息异化、被房子车子票子异化……
反正就不是那种纯粹的人了。
那么这个问题到底有没有解呢?
道家说的人类脱离了天道,其实随着人类族群的繁衍,最开始的时候资源充足,大家相安无事,这种和平的环境人的数量肯定是越来越多的,
在一定的生产力下,资源总有一天会不够
,那么必然地人类会进入一种竞争状态,发展出复杂的组织形态,使用各种“奇技淫巧”的工具,用上各种阴谋诡计。
后面人类的历史,不就是一部这样的历史嘛。这样看,人类脱离“天道”,貌似是一种必然。
其根源还是,人类作为一种生物,其繁衍发展的是无限的,但在给定的生产力下,地球能够提供的资源,或者说人类能够挖掘出的资源是有限的,所以就产生了族群内的竞争,人类渐渐地就“不天真”、“不自然”了。
破局点在哪里呢?如果说,人类的生产力发展到,能够从自然界挖掘出无限的资源,那么
人类繁衍之无限跟资源之有限之间的矛盾就解决了
。
可控核聚变能够解决无限能源的问题,无限能源基本就代表着无限资源,估计到了那一天,人类社会就能“返璞归真”了。
在繁忙的现代社会,读一读道德经吧,让自己的内心舒缓舒缓,找回那个真实的自己。